信息生产：由汇集目标、选择计划和实施策略（行为）3 个阶段构成的过程。

早期的建构主义没能弄清楚高度建构分化促成有效沟通的原因。像一张一目了然的保险杠贴纸那样，该理论声称认知复杂的人能够沟通得更好，但是迪利亚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 20 世纪 80 年代末，一些认知论者开始建立信息生产模型——建构主义者用来解释把认知结构和语言表达联系起来的思考过程。现在，迪利亚和他的同事把这些认知论者概括的基本心理序列看作是连接认知复杂度和个人中心信息的缺失的一环。

设想一位名叫劳拉的年轻单身女性在工作中遇到的困境。她已婚的男老板建议一起谈谈她的工作，在他们的工作午餐时间，他走向她——暗示想要发生性关系。尽管不是由于自己的失误，但劳拉已置身于沟通危机之中。7为了解释她的思考过程，我们要运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传播学教授詹姆斯·迪拉德（James Dillard）给出的有关信息生产的目标—计划—行为模型（goals-plans-action model）。8

劳拉想要达到什么目标呢？如果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此制止她老板的行为，那么她可能采取单纯的反击，建立一个能够表达她的愤怒的信息：

你是我见过的最为粗鲁和恶心的男人。你不过是一个肮脏的老头。你凭什么认为可以强迫我跟你发生关系呢？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9

但是也许另外一个目标对她而言同样重要，例如保住她的工作。如果是这样，她就有两个重要的、必须努力实现的说服目标。在某些情况下，她或许还有更多重要的沟通目标——告知、建议、劝慰、取悦、获得帮助或者改变关系。这些目标都被视作是初级的，因为它们“对应初极目标才指向的一般性目的，并引发一个较低层级的认知过程”。10

接受多重初级目标通常会促成二级目标的产生。这些附加的、但不那么重要的目标通常会与初级目标相冲突。在劳拉的案例中，制止性骚扰和保住工作要求她找到一种方法来保全她和老板的面子。在维护自己的职业认同和荣誉时，她需要和老板保持一种良性的工作关系。假如劳拉正在追求多重人际目标，这就是她认知复杂度的标志。伯利森认为，“有着高水平人际认知复杂度的人——倾向于为了多种社交环境发展更为复杂和巧妙的目标，对于那些具有挑战和高要求的环境就更是如此。”11人际建构的数量和种类也能帮助她设计一个可以达成目标的多面性计划。

程序性记录：对在某个特定情景中采取的行动及其后果的回忆；一种“如果……当……那么”的记忆模式。

一旦劳拉意识到她想要她的回应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她就会根据储存在她的长期记忆中的程序性记录来设计一个信息计划。12根据伯利森在普渡大学的同事约翰·格林（John Greene）的定义，程序性记录就是对在某个特定情景中采取的行动及其后果的回忆——即事件如何发展、转变。至于我，我把程序性记录看作记忆，它为未来的行为赋予了如果……当……那么的含义。例如，当劳拉听到她老板给出的、她并不乐于见到的性暗示时，一个长期潜伏的画面就会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劳拉 12 岁的时候，隔壁的高中男孩想要跟她接吻。他的要求令劳拉十分困惑，她笑了笑，把整个事件当成是一个笑话，尽管她明知这个男孩是认真的。如果这件事之后，她和男孩维持了一种既不正式、又不过度亲密的关系，那么她从长期记忆中获得的程序性记录会以如下形式呈现：

如果 我想要避免生理接触并且不冒犯这个男人（目标），

当 他向我提出不恰当的性暗示时（情景），

那么 我应该假装他这是在开玩笑（行为）。

劳拉的长期记忆里可能有 100 万个程序性记录，但是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适合老板提出低级建议这个问题。被激活和影响她信息计划的程序性记录，是她在类似经历中产生了同类目标的记忆。尽管不是完全一致，但她应付邻居男孩暗示的程序性记录称得上是一个近似匹配，可能指导她对老板的回应。如果她拥有许多在各种场景中靠成功的伪装忽视掉可疑动机的回忆，这种方式将会演变成组织严密的策略，以控制她信息计划中的其他技巧。

在一篇描述信息生产的“目标—计划—行为”基本模型的论文中，迪拉德提出了一些在建构认知计划时经常被问及的问题。13或许你会发现它们能帮助你更好地理解劳拉的思考过程以及我们通常在说话之前经历过什么。

我们首先应该做些什么？我们在长期记忆中寻找有可能达成初级目标的、经验证过的、模板式的计划。

如果这些计划半成品都不能解决问题，那要怎么办呢？我们可以通过添加细节完善现有的计划，也可以加入更复杂的步骤以预防偶然性事故。

我们能意识到是在进行这样的心理过程吗？大多数类似的心理活动发生在我们的潜意识中。然而，如果某人要我们反思为什么这样说或为什么那样做，我们也能够辨认我们的计划想达成的目标。

激活程序性记录并把它们聚集在一个信息计划中，需要多长的时间？通常只是几毫秒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们决定创建一个新的信息计划而不是采用现有的，那么这个过程需要投入较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们能在谈话的中途改变计划吗？绝对可以——在我们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回答时，我们通常会这样做。伯杰的层级假设（见第 10 章）指出，我们将改变计划中的低层级元素，例如字词的选择或面部表情。这种改变使我们不必做整体性的重组。然而，如果我们要改变我们的目标的主体，我们会自动抛弃原先的计划，采用或创建另外的计划。

行为

个人中心信息是迪利亚希望阐释、预测和推广的沟通模式。认知复杂的人拥有敏锐的社交能力，能够意识到有必要发现寻求多重目标并通过发展信息计划来达成它们的技巧。他们是一群幸运儿，在形势必要时能有技巧地进行沟通。

多数人认为沟通语境会限定传播者的选择。正如劳拉貌似陷入了注定要输的局面，有权力影响她的男人想要通过权力来获得与性有关的愉悦享受。但是，作为一个认知复杂的人，劳拉可以利用这个语境作为一种资源。她精心设计的信息回避了老板的性暗示、保住了工作并维系了自己和老板的体面：

我们现在一起工作得不错，我希望将来我们还能合作愉快。所以我认为让我们把话说开来很重要。你是一个聪明、头脑清晰的人，我把你当成上司也当成朋友。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认为你一定是最近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明白承受压力的感觉，太多的压力会把人逼疯。你大概只是需要休息一下。14

一些读者可能对这样的回答感到困惑。在他们的心里，劳拉的话让她好色的老板轻易地脱身了。这些人相信，一个将其曝光的明确的威胁是制止性暗示和避免潜在报复的最好方式。但是，以劳拉的角度来看，一条个人中心信息才是满足她在这个复杂情景中多种顾虑的最好方法。通过老板的性暗示来源于压力而非猥亵想法的表达，劳拉得以实现她所有的目标。

在这里，我用一个女人的经历来说明个人中心信息。我认为这个选择是恰当的，因为女性经常显示出比男性更高超的沟通技巧。因此，当你得知女性在 RCQ 构建分化上的得分平均比她们的男性同伴高出 3 分时，实在不必惊讶。在制造一个复杂的人际信息时，差异往往会带来更多差异。伯利森认为通过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会生活可以找出两性差异的原因。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是外部行为——男人玩的体育运动、开的车以及他们打过的架。女人们则谈论人——人们对内在动机、态度、特征及个性的认知。正如你将在这章末尾所看到的，对他人内心生活持续的敏感，会使一个人的人际建构获得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