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主体与民众传播主体的各自中心化、相对平行化传播方式正在形成，他们

都在网络化的传播进程中转化成至少在形式上相似的传播者，成为互联网结

构中不同节点上的传播者，他们是整个网络的共同编织者、塑造者。也许网

络上不同节点的大小、力量、能量不同，但在具体的新闻事件中，由民众主

体造成的信源主体、传播主体一体化、同一化建构的新闻景象，常常能与职

业传播主体的新闻传播并驾齐驱、博弈媲美，有些情境中，民众的传播影响

还会盖过职业传播的话语影响力。

传统时代“中心化”或“由上到下”新闻信息流动方式的改变，或新时

代互联网传播中“节点性”多中心化、平行化新闻信息流动方式的生成，最

基本的整体性影响是：加快了新闻传播的速度，扩大了新闻传播的范围，提

高了新闻传播的效率，增强了新闻传播的效应，增多了大众之间的相互了解、

互动影响。因而，无疑有利于发挥新闻监测环境、守望社会、服务大众的基

本功能，这自然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创。

但笔者想在新闻主体论意义上进一步指出，这种结构性变化更为深层的

影响是：已经并将继续改变作为新闻信源主体的社会民众自身的社会状态，已

经并将继续改变信源主体与职业新闻传播主体的关系性质与方式，具体表现

为这样几点。

第一，“源一传”主体结构关系变革中的民众信源主体“传播主体化”事

实，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新闻业时代新闻传播中“民众沉默或沉默民众”

现象，使“沉默的大多数”终于获得了可以自我反映、自我呈现的机会与可

能；民众不再自我遮蔽，也难于被他人简单遮蔽，一个自我敞开、自我敞亮的

时代已经到来。

在传统新闻业时代，社会民众（包括每一具体的群体类型）的媒体形象

是什么，主要不是由他们自身定义的、呈现的，而是由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定

义的、形塑的。但在“后新闻业时代”开启后的今天，在民众信源主体可以

普遍化地传播主体化的媒介环境中，自我呈现已经成为普遍事实，这在很大

程度上直接冲破了传统时代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对新闻传播权的垄断，大大增

强了普通社会大众在新闻活动中的主动性与积极性，不再像传统新闻业时代，

即使自己拥有新闻信息，还是要看职业传播主体的脸色，还是要等待职业新

闻传播者的采访把关、创制传播。民众信源主体一旦可以转变为主动的传播

主体，这种被动的局面便有所改变了，至少发生在社会大众身上、身边的新

闻事实、新闻事件在一定程度上不再依赖职业新闻传播主体的报道了。各种

新的新闻生产方式，如众筹新闻、计算机（机器）新闻、数据新闻，在新的

媒介时代不再是职业新闻传媒的专属特权，都会以民众新闻的方式出现。这

也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传统新闻生产与传播的整体结构方式，最直接的

后果就是“淡化”或“稀释”了职业新闻传播的影响力。因而，可以毫不夸

张地说，民众信源主体的传播主体化，是一种具有信息解放、民众主体解放

意义的主体关系变革，对于社会大众自己把握自己命运创造了新的可能方式。

进一步说，民众信源主体的传播主体化，已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新

闻业时代新闻事实、新闻事件形象单一职业再现、塑造、建构的局面；更为引

人注意也更为重要的是，已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民众自身新闻形象单一“他

塑”机制，创造了“他塑”与“自塑”互动的新渠道、新方式、新机制。可以说，

在新兴媒体时代，人类创造了以信息方式、新闻方式提升社会民众主体性的

新途径。这一新的途径对人类的政治活动、经济活动、文化活动以及日常生

活领域的各种活动都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第二，民众新闻现象中“源一传”主体关系的结构性变化，开启了精英

传播主体、专业（职业）传播主体与民众传播主体展开平等交流、协商对话

的新时代。当作为信源主体的普通民众获得了传播主体化机会，改变的不仅

是他们在传统时代的被动性存在，增强的也不只是他们自身在新时代的主体

感，同时也在增强社会民众与职业传播主体（以及职业主体所代表的社会主

体）间共同的“我们感”或“共在感”，“我们”（民众与职业主体）都是相似

的传播者，“我们”都是共同的社会主体，“我们感”的增强，就是“认同感”

的提升。因而，“源一传”主体关系的结构性变化，抛开它所产生的一般的社

会意义、文化意义、政治价值不说，仅就新闻活动而言，“我们”会共同感知

到，新闻生产传播不只是新闻职业精英们的事情，也是普通社会大众的事情，

新闻权利不只是新闻媒体的权利、职业新闻人的权利，也是社会大众的权利，

是所有人应有的权利；新闻权利只有成为社会大众的普遍权利，一个更加全面

真实的新闻图景才有可能呈现出来，一个更加美好和谐的新闻图景才有可能

真实地塑造出来，人们也才有更多的机会去希望一个新闻的共产、共绘、共

 几乎全球的职业新闻传煤（传播主体）都会宣称：他们掌控的传媒是社会公器，他们操控的

媒介是公共领域，他们维护的是公众利益；但实际并非完全如此。事实上，凡是被代表的利益都是间

接的，而间接的都有可能被遮蔽，也有可能被扭曲，只有在直接与间接之间形成有效的互动方式，社

会民众的利益才能得到真实的维护和实现。

享和共同主体时代的到来。从而使“新闻传播自由”（新闻传播权利及其实现）

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基本实现了“我的信息我做主”。自然，社会大众作

为新闻源主体的传播主体化现象，造成的影响不限于新闻领域，而是整个的

社会领域，对一定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都会产

生影响。

第三，社会民众不是抽象的乌合之众、群体存在，而是具体的、现实的、

生动鲜活的具有不同个性特征的主体，当不同主体都有机会把自身信源主体

的身份转换成为传播主体的身份时，那就等于创造了更多的不同民众主体之

间主动展开信息交流、新闻对话、意见表达的机会，其间渗透着或深或浅的

情感交流、精神交流、文化交流和利益对话交流，这对形成不同社会主体之

间的相互了解、理解无疑有着重要的基础作用。传统媒体时代，不同时空、

地位、属性之间的民众很大程度上是间接交往、交流的，在新闻学视野中，

是以专业新闻媒介、职业新闻传播主体为中介或渠道的，但在新的媒介生态

环境中，民众信源主体的传播主体化，使得民众之间的对话、交流具有了共在、

共时的特征，具有了更多的直接互动特征，少了过多的中介，这意味着少了

信息流失、意见扭曲的更多可能；那种被“中介化”的交流方式，尽管具有不

可否认的沟通功能，但它必定是被充当中介的职业传媒、职业新闻传播主体

按照自身立场、图式过滤过的，很难保证民众之间“原汁原味”的交流对话

状态。当普通社会民众之间有了更多直接的信息共享分享机会，有了更多直

接的协商对话机会，从大的方向上、趋势上看，应该有利于社会共同观念的

形成，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

的结构方式，即改变了新闻报道与新闻评论的传统结构方式；在这样的改变

过程中，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不同于传统新闻业时代的社会意见（公众

舆论）反映、塑造与建构方式；与此同时，也改变了传统新闻业时代社会民众

之间不同新闻信息与公共意见（舆论）的交流方式。下面，我对这几点分别

加以简要论述。

第一，民众新闻“源一传”主体结构关系的变革，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

统新闻业时代广义新闻图景的结构方式。在传统新闻业时代，一定社会的新

闻图景（新闻符号世界）、舆论图景（由新闻评论所塑造、建构起来的意见

性符号世界）主要是由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再现的、塑造的、建构的，新闻传

媒基本上是在报道新闻事实的基础上进一步塑造、建构舆论图景的，因而一

般意义上看，狭义的新闻图景（关于新闻事实的图景）占据了传统新闻业时

代“整体（广义）新闻图景”（新闻图景与意见图景的合一）的主导画面。

但在大众化、社会化、公共化民众新闻渐成气候的情形下，这样的整体图景

结构开始变化了，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新闻意见图景或舆论图景的占比越来

越大。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新的媒介环境中，民众新闻传播的占比越来

越大，而民众新闻传播现象中的核心部分往往不是事实信息的传播，而是新

闻意见或其他一般意见的表达；也就是说，在民众新闻中，更多的社会民众

是意见表达者，而非事实信息的报道者、传播者。因此，与传统新闻业时代

相比，尽管报道新闻仍然是再现、塑造、建构整体新闻图景的基础，但在由

职业新闻与民众新闻共同建构的整体新闻图景中，意见表达或社会舆论占有

越来越大的比例，越来越占据整体新闻图景中的主导画面地位。这样一来，

在历史比较视野中，在结果表现上，就形成了由偏向新闻报道为主的结构方

式转变成了偏向新闻意见（舆论、民意）为主的结构方式。大概正是因为这

样的缘由，今天的时代才被人们称为意见表达时代、言论时代。进一步说，

可能正是因为民众新闻现象的兴起，相对自由自主表达局面的形成，才造成

了意见时代的到来，同时也促成了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对新闻意见表达的更加

重视

第二，在上述第一点的基础上，深入一步，就可以看到，民众新闻“源一

传”主体结构关系的变革，导致社会公众意见（公众舆论）反映、塑造与建

构方式的变革。在传统新闻业时代，新闻是由职业新闻传播主体生产的、传

播的，社会舆论也主要是由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反映的、塑造的、引导的，广

大的社会民众基本上是收受新闻的角色，被传输、被教育、被引导的角色，

因而，普通社会民众几乎没有通过大众媒介表达自己意见的可能，更不要说

通过大众媒介形成相对独立的社会舆论场了。所谓社会舆论至多是依赖人际

间传播方式逐步形成的具有一定规模的舆论形态。但在“后新闻业时代”开

启后，整体新闻图景的建构方式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收受者、

新闻信源主体的社会民众自身不仅成为再现、塑造、建构狭义新闻符号世界

的重要力量，更是成为塑造一定社会“舆论图景”的主导性力量，民众针对

公共事件或关涉公共利益现象的意见表达，很多情况下已经超过了职业新闻

传播主体意见表达的强度。其中，作为新闻信源主体的民众，他们的新闻传

播与意见表达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和影响，这是因为只有他们才是新闻事实、

新闻事件的真正亲历者，只有他们占有“眼见为实”“事实胜于雄辩”的独特

优势地位。尽管作为亲历者的信源主体的身份角色，并不能保证新闻传播的

绝对真实、意见表达的天然公正合理，但其得天独厚的身份角色是不可轻视

的，也是不可否认的。

民众新闻“源一传”主体结构关系的变革，加上传统传收主体关系的变革，

在舆论图景塑造方面造成的最根本的变化：一是带来了塑造公共舆论的多元主

体时代，二是带来了多元舆论结构的新时代。从宏观层面看，形成了职业主体

与民众主体的二元主体结构方式，相应地也就形成了以职业新闻传播主体为中

介而塑造“官方舆论场”与社会民众作为主体所塑造的“民间舆论场”①。如果

中观或微观一点看，在职业传播主体内部特别是在社会民众主体范围，由于不

同民众群体和个人的不同地位、立场、价值观念和利益去向，形成了更为多元

的公共意见表达群体，从而激活了整体的公共意见领域。因此，与传统新闻业

时代相比，尽管人们对舆论环境的宽松程度仍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甚至抱

怨，但不能否认的是，今天的时代总体上是一个更为自由的意见表达时代，也

① 官方舆论场，又称为传统媒体舆论场，这是因为传统媒体是党和政府掌控的直接的耳目喉舌，

因此，它所再现、塑造、建构的舆论被人们认定为官方舆论；民间舆论场，又被称为新媒体舆论场或

网络舆论场，这是因为新兴媒体是相对比较自由的媒体，是没有受到像传统媒体一样严格控制的媒体，

民众可以相对比较自主自由地表达意见，从而形成不同于传统媒体舆论的舆论。

是一个各种不同意见可以初步展开理性对话、理性交流的时代。

第三，在上述第二点的基础上，再进一步，可以发现，民众新闻“源一传”

主体结构关系的变革，不仅改变了社会公众意见（公众舆论）反映、塑造与

建构的方式，也改变着传统新闻业时代社会民众之间不同公共意见的交流方

式。在传统新闻业时代，人们关于公共事务、公共事件的议论、讨论，大致

有两种可能：要么局限于现实社会的私人空间，以面对面的交流方式自在自发

地展开，很难对社会公共事务、社会公共利益形成实质性的作用与影响；可以

说，本质上是不存在公共领域的。要么只能通过职业新闻媒介、职业新闻传

播主体这个中介来展开，讨论的公共问题只能以职业新闻报道的事实为参照，

而能够最终通过职业新闻媒介真实表达的民众意见则少之又少；可以说，控

制在职业新闻传媒组织手里的媒介本质上并不是社会民众可以展开意见交流

的公共平台或公共领域，而是传播主体用来展开议题设置、观念宣传的渠道。

但在“后新闻业时代”开启后，新兴媒介为社会民众开辟了新的中介、提供

了前所未有的公共平台，民众终于可以直接呈现事实景象，直接表达意见，

可以通过不同渠道、共同平台对所关心的现象、问题、事件展开协商与进行

辩论。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新的不同以往的公共意见交流方式，典型地表现

为以下两种大的样式。

一是职业新闻传播主体与社会民众之间的对话方式。如上所说，后新闻

业时代开启后，在我国语境的意见图景中，很快造就了两个界限相对分明的

舆论场：一个是由作为党和政府耳目喉舌的新闻传媒（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塑

造的官方舆论场（人们也称其为传统媒体舆论场），另一个是主要由社会民众

所塑造的民间舆论场（人们也称其为新兴媒体舆论场）。人们看到，每当社会

上产生了热点问题、公共事件，依赖两类不同媒介（传统媒介与新兴媒介）

的传播主体便会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传递情绪、表达意见，形成比较热烈的

意见对话、交流场面。就目前的实际情况而言，我们无须遮掩，更多时候表

现为两种舆论场的矛盾和冲突，甚至是对立与对抗，还远未形成理性的对话

氛围与良好的意见交流机制。两种舆论场的舆论差异或不同的意见取向，恰

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和呈现了两类主体对相关对象的不同态度与看法，也在

相当程度上反映和呈现了两类主体之间的真实关系。但如何改善两大舆论场

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里要讨论的问题。我想着重要指出的是，新的媒介环

境造就了新的“源一传”主体关系、新的“传一收”主体关系，从而造就了

新的公共意见表达方式和交流方式，很大程序上改变了传统新闻业时代由职

业新闻宣传工作者操作的单向的舆论引导方式，广大社会民众终于获得了相

对独立自主表达自己意见看法的机会与平台，形成了新的“官一民”对话交

流方式，这对变革我国社会整体的舆论图景，呈现真实的舆情、民意状况①，

无疑是有巨大的促进作用的，也使言论自由、表达自由的宪法权利、政治权利，

获得了真正更大的、更为广泛的实现机会与可能；进一步说，“官一民”之间

意见交流“对话”结构样式的生成，对改善我国民主政治的传统状态，增强

政府、政党与社会民众之间真实的、有效的交流与互动，有着重要的历史性

的推动作用和影响。

二是社会民众内部的对话交流方式。如前所述，传统新闻业时代，在社

会舆论场中，广大民众主要不是意见表达者、对话者和交流者，而是被呈现

者、被教育者和被引导者。但在新兴媒体时代，尽管民众仍然不可避免地、

也是理所应当地受到职业新闻传播主体的反映、呈现和舆论引导，但他们不

再是简单的被动的被反映者、被引导者，而是同时成为积极主动的意见表达

者、交流者、对话者，已经开始成长为真正的舆论场域的建构者，舆论图景

的塑造者。与传统新闻业时代更为不同的是：新兴媒介点燃了广大民众的意见

表达热情，激活了整体民间舆论状态，催生并不断延展、延伸着民间舆论时

空，并带来了社会民众之间对话、交流、协商、博弈、碰撞、对抗的热烈场

面，为公民意识的觉醒、公民精神的培养、公民身份的自觉，公共理性的塑

造、公共领域的成型、公共利益的追求，创造了新的机会与条件。人们看到，

传统新闻业时代近乎死寂的民众意见交流情形，在的新的媒介环境中进入近

乎狂欢的状态。每当出现热点问题、公共事件，就会迅速点爆民众意见表达

的欲望与热情，各种意见、观点、见解丰富多彩、纷繁复杂，往往都会形成

异常热烈的交流场面。传统新闻业时代民众难以通过媒介平台展开广泛对话

交流、辩论交锋的状态一去不复返了，民众终于可以相对自由自主地通过网

络空间，通过微博、微信以及各种社会化媒介形式表达自我、对话他人，一

种具有时代媒介特征的社会民众内部的对话交流机制正在形成。处于不同社

会地位、社会阶层、社会领域的群体，具有不同素养、特点、个性的所有个

体，都可以通过新兴媒介渠道和平台畅所欲言、对话交流，这对不同群体之间、

个体之间的相互了解、理解，对一定社会达成共识、形成共同体无疑会有很